网络上流传着一句经典签名：“单位就像一棵爬满猴子的大树：向上看全是屁股，向下看都是笑脸，左右看去全是耳目。”这里想突出的是“耳目”这个主题词，一个组织若广泛使用类似于“设立耳目”的管理方法，得到的必然是一种有偏差的企业文化。　　

　　作为一种组织控制的极端工具，“耳目”的作用确实立竿见影，一两个反面典型拿出来一示众，大家自然噤若寒蝉，战战兢兢，一时间，貌似河清海晏，气象一新，江湖一统，千秋万代，给一心谋求“管控”、“掌控”的管理者带来极大的心理安全感、满足感和成就感。但是凡事不能见利不见弊，把一种本来用在敌对国家、战争状态下的非常手段用到管理企业当中，其最大的弊端在于把员工、被管理者当作了假想敌。管理者若把员工当作敌人，员工自然也把管理者当作敌人。管理者一人，被管理者成千上万人，虽然最初看起来被管理者处于劣势，但真要斗智斗勇，全面“斗争”起来，管理者最终输掉这场战争几乎是注定的。

　　科层制又称理性官僚制，其研究者Michele Crozier分析前苏联的管理体制时发现，前苏联统治文化中对类似于特务的机构有独特偏好。克格勃（前苏联的反间谍机构）无处不在，群众只能通过与克格勃建立私人关系来保护自己。作为应对，统治者只好在原管理体系基础上建立一层权力更大的管理体系，如此循环不止，叠床架屋，直至整个系统彻底崩塌。

　　这种统治术自然也是中国封建专制传统的一部分，韩非子的驭臣术中，“疑诏诡使”、“挟知而问”、“倒言反听”已经有了这样的影子，但登峰造极则是在明朝。首先是朱元璋为控制文武官员尤其是开国功臣而设立的锦衣卫，一时间锦衣卫无处不在。从朱元璋到明成祖朱棣，再到明宪宗朱见深，先是锦衣卫，然后是东厂、西厂，最后还有刘瑾设立的内行厂，权力甚至是规模都一个比一个大，但最后都无法挽救明王朝覆灭的命运。

　　企业家受专制文化影响，采用类似的管理手段的例子很多。比如一些企业的管理者、领导者所谓的“最佳管理手段”，就是在各个关键部门安排“自己人”，确保自己对这些部门的完全控制。

　　另外一种被企业家常用的手段是成立一个庞大的幕僚团队，通过这些幕僚去管理各个业务部门和职能部门。这些部门负责人名义上向领导汇报，但实际上不得不经常花很长的时间去应付与这些幕僚的关系。领导的想法其实就是“分而治之”，用这些年轻气盛的幕僚去平衡那些功高气傲的老臣，看似稳妥，其实是破坏了一个组织内正常的分工和合作的流程与气氛。而各部门的负责人不可避免地会认为领导不信任自己，既然领导已经不信任，那就好自为之，想方设法去最大化个人利益。

　　其实，真正的管理应该是各利益相关方的投入的递进循环，管理者的投入激发员工的投入，员工的投入又反过来激发管理者更多的投入。企业与顾客、与合作伙伴、与投资者都是同样的道理。与基于投入的管理相反的是基于控制的管理，如果各利益相关方考虑的都只是如何确保自身的利益，大家就会迅速进入一个控制与反控制的恶性循环，最终肯定是不欢而散。当树上的每只猴子每天想的都是如何尽快上位，多看笑脸时，树梢上很快就会聚集了太多的猴子，结果当然只能是头重脚轻，树倒猢狲散。

　　（作者：肖知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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