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盈盈一瞬间。1986年,是我生命历程中的一个难忘的起点:我从采访震惊中外的中国洛阳长江漂流探险队开始,鬼使神差地成为这一伟大行列中的“编外”队员,并从此开始了我的探险生涯,也使我有幸与这些壮士朋友们一同走过那段险恶路程,有机会将他们的壮志豪情和大智大勇展现在读者面前……
突破通珈峡,突破卡岗
通珈峡,全长16公里,险象环生。当漂流队经过一小时的冲击,顺利通过时,一个岸上的记者跑过来跷着大拇指,激动万分地喊:“英雄啊!”一位当地的老者也感叹道:“你们厉害,厉害!自打民国我记事起,见过4次在这儿闯滩的人,最后一个是尧茂书,没有一个活的。”
冲击通珈峡的成功,似一块石子掷进了平静的湖中,长久沉默的洛阳舆论界有了反应,报纸、电台等7家单位联名给漂流队发来慰问电报,说是“祝贺你们冲过通珈峡,你们的英雄行为,给家乡人民增了光”。
7月25日,漂流队和中国长江科考漂流队不期在金沙江畔的白玉会师。这两支队伍既是互相竞争的对手,又是志同道合的战友,在一次难得的欢乐聚会后,两队挽起手来,向白玉县境内的险关——卡岗搏击。
卡岗河段有个落差10米的大跌水。跌水下翻卷着十五六米高的浪峰,涛声如十万军声,传到好几公里以外的地古。据说,正在下漂的美国肯•沃伦探险公司漂流队,因为一位摄影师葬身于通天河,是否还敢继续漂流长江,想先看看中国人的动静再说。
开漂的信号发出去了,密封船慢慢滑入长江,湍急的江水挟着船飞速而下。远远望去好似一只漂在水面上的圆筒点心盒。船转过一段急湾,江面陡然变狭,浑黄的江水被乱石挤成一股喷流,密封船就像出膛的子弹,“呼”地跌进10米深的暗坑,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须臾,密封船总算被涌浪高高抛起,挣扎着,翻滚着向下游漂去。卡岗通过了!两队终于同时闯过了这个难关!
征服“魔鬼大峡”虎跳峡
“有如兔走鹰隼落,骏马下注千丈坡,断弦离柱箭脱手,飞电过隙珠翻波。”宋代诗人苏轼的这首诗用来形容长江的最险要处——虎跳峡,是再恰当不过的了。虎跳峡被人恐怖地形容为“魔鬼大峡”。
荒寂的江畔,两岸峡高3000米。阴森可怖的江中激流喷涌,暗礁蛰伏。金沙江从绵亘千里的玉龙雪山和哈巴雪山的峡谷中夺路而出,像一头疯狂逃窜的猛虎,咆哮着,奔腾着,慑人魂魄。
虎跳峡全长17公里,落差达207米,峡中特级险滩18个,甲级险滩3个,最凶恶的险处有上虎跳、满天星、中虎跳、倒角滩、下虎跳等。进得峡谷,便可见黑色巨石虎卧江中。圆桌大的木头放入水中,出峡时已被激流劈碎!
1986年9月8日,洛漂队先放密封船载狗试验,不幸船破狗亡。但勇士们还是在绝望中仍看到一丝希望,密封船不是只裂了一条缝吗?改进一下还是可以开漂的。谁先漂?危险明摆着!死神很近,但队员没被吓倒。为了争夺上船闯滩的“特权”,五个老队员吵了一夜,直到凌晨四点才定下来,雷建生和李勤健是“幸运儿”。他俩眼中布满血丝,显然一夜没睡好。
恶战在即,两人反倒很平静,望了一眼云集岸边的记者们,从容地穿好救生衣,带着医用氧气袋,然后向众人挥挥手,钻进了密封船。
船舱的空间极其窄小,雷建生和李勤健只能头脚交错,勉勉强强并排倒卧舱底,各自用手抱住头旁的气柱,一只脚挽紧对面的气柱,另一只脚使劲地蹬住最易被激流冲开的舱门。
9月10日下午1时35分,船从峡口上游一公里处下水。由于雨季已过,船在回水湾处搁浅近一小时,经同伴们奋力推动,船才漂入主流。一秒钟后,激流挟着船飞速冲上横卧江心的虎跳石,船从左侧大跌水翻腾跌下七米多。几秒钟后,又从回浪中旋转着弹起,急速冲向第二个跌水。失重使队员的心好像被一双大手紧紧捏住,憋得透不过气来。岸上的人们目睹此景,禁不住发出“嘘”、“嘘”声,记者们紧张地站在陡峭的礁石上抢拍镜头。
须臾,船从阴森可怕的江底挣扎着冒出了头。可是,一个十多米高的恶浪又猛地将它打向第二个大跌水。漩涡得意地舞起“快步华尔兹”。船处于险滩包围之中,急速打转。忽地一道白色闪电,船体被礁石划破进水,雷建生马上用救生衣将裂缝堵住。
船,翻滚着前进。人,互相碰撞。这种可怕的情景,除了经历过惨重车祸的人,是难以真切体会到的。破船变得像个醉汉跌跌撞撞地行进。巨大的水压把不再密封的小船拧来扯去,像拧麻花似的。半卧在窄舱中的雷建生和李勤健顿觉胸闷窒息,耳鸣如鼓……
船,终于再次冒出江面,泊在上虎跳下游浅滩。岸上的人们兴奋得欢呼起来,好似自己战胜死神似的。
两位勇士面带微笑钻出密封船,回头朝着奔腾的金沙江凝视良久,又抬头仰视苍穹,好像寻觅着什么珍贵的启示。倏地,他们看到了潮水般涌来的人群,不由地激动地举起了双手。“胜利了!”“中国人万岁!”队友们含泪高呼,紧紧拥抱在一起……长江第一峡第一湾被80年代的青年勇士征服了!
冲击“滩王”老君滩
已经闯过了多少险滩,队员们数不清;已经经历了多少艰难,队员们说不上。他们只知道,现在要向长约2000公里的金沙江上的最后一道险关——老君滩冲击。
10月4日清晨,成千上万的四川渡口市百姓翻山越岭,来到江边为勇士们送行。河南省慰问团和渡口市委、市政府负责人也到达江边,给队员雷建生、李维民、龚林、雷志和张志强献上了一碗碗壮行酒。五壮士手捧酒碗,一饮而尽。当他们向岸上送行的群众挥手告别时,两岸群众挥舞彩旗,鸣放鞭炮,齐声高呼:“再见,勇士们!”彝族同胞也不断呼唤:“阿果日阿果,衣让衣木宁罗!”(英雄,再见!)
船在水上漂,岸边追来好几辆汽车,那是专程赶来的国家体委有关负责人向勇士们挥手致敬,市委市政府领号的车队也在岸上护送。真是今非昔比,好不神气。
五壮士连续冲过老鸦滩、伸腰浪、手爬岩、烂人湾、蔡家大滩、小河滩等一连串险滩,漂行250公里,于10月7日上午来到四川省会东县的老君滩头。
4.5公里长的老君滩,落差近50米,素有“滩王”之称。它在本世纪初还是无名小滩,1932年,左岸白沙坡爆发特大泥石流,长江为之中断,半日内形成这个特大险滩。老君滩曾吞噬了几个探险者的生命!1937年,一德国人乘坐当地船工殷茂之的木船闯滩,结果船毁人亡;1965年,交通部四三一工程队在此放船,两人遇难;1983年,会东县船运社放空铁驳下漂,用钢索连接的3条船竟被打散,一只船至今还卡在滩中的礁石上。
由谁闯“老君滩”?10月11日晚上,队员们又为此脸红脖子粗地吵了一夜。他们早已置生死于度外。虽损兵折将,但锐气不减。究竟谁是“幸运儿”呢?又是他——雷建生,成了闯“老君滩”的幸运儿。
10月12日上午10时3分,随着一声枪响,雷建生和新队员袁世骏乘坐的密封船,从老君滩头上游1000米处被推入主流。在大跌水和巨石之间的狭窄水道中,密封船驾着翻腾的狂浪,飞速冲入滩头,直撞上二道滩的回水转折崖。
突然,一个小山般的大浪劈头压来,密封船在水面上消失了,1秒、2秒、10秒、30秒……岸上的人屏住呼吸,盯着水面,足有2分钟,小船的黑白顶盖才从浪底涌出,人们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征服老君滩的全过程,只不过17分钟。当队员夜晚10点返回会东县城时,早已夹道迎候的当地人民敲锣打鼓放鞭炮,会东县领导迎到街头,给每个队员戴上了象征胜利的大红花,并赠送一面大锦旗,上面写着:“老君险滩扬雄风,洛阳健儿再立功。”
长江入海口终于到了。
队员们纷纷把烈士平时喜欢的香烟、白酒、桔子、白馍等抛入江中,以这古老的纪念方式抚慰先驱者在天之灵。这时,豪雨如注,似乎苍天有灵,感动得泪如雨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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