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众议院共和党人持续数周的乱局终于暂时告一段落。

　　当地时间10月25日，美国众议院选举了几乎没有领导经验的保守派共和党人约翰逊（Mike Johnson）为议长，结束了三周以来的动荡局面。他是几十年来资历最浅的众议院议长。

　　自麦卡锡10月3日被罢免后，众议长职位一度长期空缺，众议院无法履行任何基本职责。此前，共和党已经数度提名议长候选人，但约翰逊之前的三名候选人都无法赢得党内足够支持。“黑马”约翰逊24日晚被选为共和党内议长候选人，在25日的众议院议长选举投票中，约翰逊获得220票，全部来自共和党人，民主党候选人哈基姆·杰弗里斯获得了209票，全部来自民主党人。

　　上海国际问题研究院外交政策研究所所长牛海彬对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分析称，随着众议院新议长诞生，美国国会的动荡暂时告一段落，众议院不再“群龙无首”了，外交和内政议程可以全方位运转起来，对于美国金融市场的稳定也是一个好消息。

　　需要注意的是，作为特朗普的“盟友”，约翰逊此前曾发起了一场由126名众议院共和党人联合签名的上诉，要求最高法院推翻特朗普在2020年总统大选中败选州的选举结果。牛海彬表示，鉴于约翰逊和特朗普之间的关系，约翰逊当选美国众议院新议长也会成为特朗普竞选总统的助力。特朗普一直是支持约翰逊的，约翰逊也参加了特朗普的不少活动，立场上也基本上和特朗普比较接近，包括在质疑大选结果这一问题上。

　　现年51岁的约翰逊是坚定的保守派，反对同性婚姻和堕胎，他还反对美国继续援助乌克兰。在牛海彬看来，共和党内部对约翰逊还比较认可，虽然是第四位众议长候选人，但没有什么敌人，人际关系比较好，代表了共和党的主流价值观，某种意义上约翰逊是共和党内部的最大公约数，在团结共和党上起到了一定的作用。

　　随着约翰逊当选美国众议院新议长，一个个疑问也开始浮现：这位保守派共和党人上任影响几何？未来能坐稳美国众议院议长“宝座”吗？

　　美国政治极化现象难以改变

　　近年来，随着美国政治极化现象加剧，国会反对党议员通常会使出浑身解数，与执政党在重大议题上激烈斗争。

　　尽管众议院新议长诞生，但很难缓和美国政治极化现象。牛海彬分析称，政治极化背后是意识形态和价值观念的冲突。除了以色列等少数问题，两党在拨款法案、边境移民等问题上分歧重重，而且新议长可能还会像前任麦卡锡一样受到共和党内一些极端保守派的制约，在少数共和党极端保守派和民主党的配合下，此前麦卡锡成美国史上首位被罢免众议长。

　　在复旦大学美国研究中心副教授王浩看来，美国国会乱局反映出美国政治更深层次的两大变化趋势。一方面，美国政治在民主、共和两党极化基础上又出现了两党内部的分裂，这一现象在特朗普执政后日趋显著，随着右翼民粹派在共和党内崛起，左翼进步派也开始在民主党内产生越来越大影响。这就使得党争不仅停留在两个政党之间，还下沉到各自政党内部并呈现出“部落化”特征，政党内不同“部落”之间同样存在深刻的意识形态分歧，“部落认同”凌驾于政党认同之上，而政党认同又凌驾于党派合作与国家利益之上，形成多层次对立结构。

　　另一方面，美国政治“部落化”问题之所以值得关注，还在于“无多数联盟”格局的形成显著放大两党内部极端势力的影响，使其发挥了不成比例的作用。“无多数联盟”格局即民主、共和两党都无法构建起一个在国内政治中居于主导地位的政治联盟、“对等极化”成为常态，从而使左翼和右翼民粹主义等极端政治力量能够成为打破政治平衡的关键。王浩举例称，从2020年大选后美国国会参议院形成两党50：50平局，到2022年国会中期选举创下百余年来最少的席位转换纪录，美国两党政治的“对等极化”导致政治博弈越来越被少数派绑架，这也成为麦卡锡和接下来的众议长前途被掌握在由极少数议员组成的共和党极右翼党团手中的原因。

　　支出法案再成博弈焦点

　　在约翰逊当选美国众议院新议长后，接下来支出法案再成博弈焦点。

　　9月30日，美国众议院以335票赞成、91票反对的投票结果通过了一项为期45天的短期支出法案，为政府提供45天资金，其中包括白宫要求的自然灾害援助。随后，在距离美国政府关门仅剩几个小时之际，30日晚美国国会参议院以88对9票通过该法案，避免了政府关门。

　　虽然临时拨款法案暂时避免了美国政府关门危机，但只是将问题延后到了11月，给未来埋下了更大隐患。虽然短期支出法案在最后时刻加入了白宫要求的自然灾害救济资金，但并未大幅削减联邦开支，没有包括对乌克兰的援助，也不包括争论激烈的加强边境政策。

　　赢得议长选举后，约翰逊将面临一系列紧迫问题。美国联邦政府将于11月17日再度迎来关门大限，在国会两党势同水火和共和党内部分化的情况下，能否避免美国政府关门将成为约翰逊需要面对的首个难题。

　　约翰逊誓言推进支出立法，确保美国政府不会在11月17日关门。他表示，将优先考虑边境安全，并成立一个两党委员会，研究如何解决33万亿美元的债务问题。

　　在众议院新议长诞生后，高盛表示，新议长的产生并没有实质性地改变第四季度美国政府关门的风险。在新议长的带领下，众议院共和党人很可能会向民主党人施压，要求削减多达1200亿美元的政府开支，这将使长期开支协议难以达成。在乌克兰拨款问题上的分歧也可能使支出谈判复杂化。

　　总体而言，高盛认为，美国政府关门危机迫在眉睫，基线预测是美国政府将从11月开始关门2到3周，这将使美国第四季度的GDP增长速度下降约0.5个百分点。

　　从长期看，美国两党之间想要深度合作困难重重。王浩分析称，国会众议院共和党内部的严重分裂将同步加剧美国政治的极化与“部落化”趋势。从两党博弈出发，民主党将把共和党的分裂视为削弱对手和博取自身政治优势的契机，从而使两党合作的难度增大。从党内路线斗争出发，“无多数联盟”格局将使两党特别是共和党内极端派的政治战斗力进一步增强。共和党内部的分裂与混乱将至少在2024年大选前持续下去，新任众议长未来还将在更大程度上受制于党内右翼极端主义力量的影响，从而加剧两党党争烈度。

　　美国财政赤字问题难解

　　频繁的党争仍在持续消耗美国政府的公信力，随着赤字不断扩大，美国财政在中长期面临的危机更加严峻，两党围绕削减联邦开支的斗争也将愈发激烈。

　　2023财年，美国财政赤字达1.7万亿美元，较2022财年增长23%。财政收入下降9%至4.4万亿美元，其中个人所得税收入下降17%至2.2万亿美元；财政支出方面，2023财年总支出下滑2%至6.1万亿美元，但其中利息支出上涨23%至8790亿美元，社保支出上涨10%至1.4万亿美元。

　　国金证券首席经济学家赵伟对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表示，美国财政收入下降，支出上涨，融资缺口扩大是债券发行放量的主因。短期内，美国拨款法案存在不确定性，国债发行规模或仍处于高位。9月，美国财政赤字金额由8月的盈余893亿美元扩大至赤字1710亿美元。

　　与此同时，美国国债需求却相当低迷。10月25日，美国财政部发行了520亿美元5年期国债，中标收益率为4.899%，较投标截止时的发行前交易水平高出近2个基点，这表明投资者要求溢价购买债券，需求不及交易商预期。投标人参与指标也表现疲软，由于投资者需求不振，此次投标倍数仅为2.36倍，不仅低于上月的2.52和过去六次拍卖的平均值2.55，也是自去年9月以来最糟糕的一次。

　　今年8月份，美国国债发行规模两年多来首次增加，下一次季度公告定在11月1日，市场预计发债规模还会扩大。

　　在供应等因素冲击下，美债市场抛售持续。10月25日长期美债收益率再度狂飙，5年期及以上期限的美债收益率单日基点涨幅均达到了两位数。2年期美债收益率涨1.3个基点至5.131%，5年期美债收益率涨10.7个基点至4.933%，10年期美债收益率涨13.6个基点至4.963%，30年期美债收益率涨15.3个基点至5.095%。

　　在重重挑战下，约翰逊能否坐稳众议院新议长职位仍面临压力。牛海彬对记者表示，如果接下来新议长在拨款法案的处理上比较好，接下来位置就比较稳了，但如果不能说服共和党极端保守派，新议长的位置可能会面临一定的冲击。

　　麦卡锡今年1月同意把罢免议长动议的门槛降至由一名众议员提出即可，牛海彬提醒，如果共和党不改变这条规则的话，未来共和党极端保守派和民主党可能再度联合，约翰逊被罢免的风险依然存在。但如果没有意外，约翰逊可能可以任职到这届国会结束，明年大选年美国国会也要重新改选，所以约翰逊的任期可能更多取决于下一次国会选举的结果。

　　（工行网站特约作者：吴斌）

　　文章来源：21世纪经济报道